熔岩蛋糕的盐粒

拯救

第三章

季珞珩的脑子里总是会想到那个人。伤的那么重,也不知道交的钱够不够。

无心插柳柳成荫,那天和闺蜜安然逛街的时候,看见了他。那个熟悉的身影。他拄着拐杖!看起来很年轻啊,怎么看起来那么像一个老人呢?一手扶着腰,一手拄着拐杖。“看谁呢?”安然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。她这才回了神,用余光看见他上了一辆极其拥挤的公交车。

“没什么。我们去吃饭吧!”她叉开了话题。刚好那个角度,让她捕捉到了那个人的容貌,她觉得这张脸怎么这么熟悉,直到安然提醒她的时候,才发现那个人的脸酷似一个人的脸。很像姜司琛的脸。而姜司琛是她深恶痛绝的人。想到这里,她的脸色愈发阴沉。刚才还带着笑容的脸此时阴云密布。安然看到她的脸色,便知道她想到了什么。这辈子能让季珞珩生气的还有什么事?

“我们吃火锅吧。”她有意调动气氛,自己的好友不能再陷入这种情绪了。“嗯。”她乐意配合她。

“我碰到了一个人。那个人很像姜司琛。很像。”季珞珩夹了几片羊肉卷往辣汤里涮,轻描淡写地说。“他不是,不是,这个…”安然的舌头打结了,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。“我还为他交了医药费。他那天倒在路边,我都没有发现。借着那么明亮的路灯,我都没有发现。我没有发现。”季珞珩捞起来煮熟的羊肉放进自己的料碗里。她喜欢吃芝麻酱。她竟有些哽咽。“你不能做傻事。你不能把你的一生都赔进去。”安然的语气有些沉重。她知道珞珩有多爱林深时。

“是吗?”泪水不小心滴在了料碗里。她擦了擦眼泪,“安然。我放不下。我真的无法忘记。”“我知道。珞珩,你试着原谅你自己吧。这不是你的错。至于姜司琛,你会忘掉的。十年了,也该活的轻松一些吧,嗯?”安然无奈地皱着眉头,她现在的话好像有些不近人情。因为没有经历过,所以可以高高挂起,轻轻放下。可是对于珞珩,她…

季珞珩调的料碗是因为他喜欢。可是他不在了,无论怎么精心调制的料碗都没了味道。那种独特的感觉。她无论也无法料到,那一天,竟是让她心神俱焚的一天。姜司琛跪倒在林深时旁边,手里拿着一把浸了血的刀。而林深时躺在血泊中。她是怕的。因为她目睹了全程,却没有去救他。羞愧,难过,想念,悔恨的情绪涌上心头,在林深时的葬礼上,她却异常的镇静。林深时的家人和她的家人都泣不成声。连悼词都念不下去。是她亲口念的悼词。她一字一句地念悼词。她一滴泪都没掉,整个仪式,就她一个人没有哭泣。两个母亲都安慰她,希望她哭出来,发泄出来。但是她没有。她不相信他已经离去的事实。那天的葬礼,她没有一点印象。好像灵魂也随林深时走了。心理医生一遍遍的开导,对她没有一点用。好像也有一点用。她哭的很厉害。哭了很久。所有人默契地都不去打扰她。然后,她拿着刀子去了姜司琛的病房。他同样伤得很重,在手术台上躺了十几个小时,就直接送进重症监护室。呆了几天才转进普通病房。

那段往事,她不堪回首。

“珞珩。快吃。”安然只得埋头吃。这个话题太沉重了。

……

上了公交车。这时候也不是晚高峰。车上全是老人。他拄着拐杖,总觉得有些突兀。他还有些驼背。车里的老人看起来都很健康,满面红光,坐着座位,声音颇有底气。车上吵闹极了。吵得心脏难受。不敢吃药,害怕一松开拐杖就要倒下去。一天工作下来,虽然每天都是这样。几乎都站不稳。但是没办法,没有座位让他坐。到终点站,再走两站路,回了家。桌子上还放着剩的水。实际上,地下室没有插头,他喝的是自来水。冰的很。对胃不好。

一股冰凉下去。胃又开始痉挛。坐到床上,手几乎按了下去。他可以一声不吭,还可以同时干别的事。这种痛早就习惯了。是可以承受的范围。周围也没有邻居。有时候想喝粥了,还得出去到市场的小吃店借些热水。市场离这栋楼还是有一段距离的。所以要去小吃店的话,一定是撑不住了或者实在想吃些东西。不到万不得已,绝对不去小吃店。

说是借,其实是买。之前他去借小吃店的热水,没给钱的。直到后来有一天他无意间听到老板娘在骂他。说他拿水不给钱,烧水还费天然气。就他借的水可以卖出去多少钱呢。所以他每次都给一块钱。他借的水实在不多。就是一小杯而已。就是速食粥那一点。之后老板娘见他就和颜悦色了。就是一碗速食粥,他能吃好几天。

早上。

拄着拐杖,到了那个市场。问遍了所有商家,都没人愿意借给他一床厚被子。甚至都不愿与他找个借口,直接说没有。总是去借热水的小吃店老板和老板娘直接装听不见,选择无视他。叹了口气,只得直接去上了班。结果被辞职了。他知道老板的处境很难。上个月的工资没给,这个月也到了月底。老板大发善心,给了他半个月工资。800元。刚好不用缴税。给公交卡充了钱,买了几盒速食粥。

公交车上。有几个空座位。他刚想过去,几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就坐了过去。低着头苦笑,只好站着了。他突然有点想念母亲。这些小孩多么幸福啊。母亲啊,对于自己是遥不可及的存在。或许早就忘记自己了吧。一直站到了接近终点站。终于人越来越少,腿发软。但还是努力坐下了。到了终点站,他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。借着拐杖的力也没办法站起来。

车上还有另一个人。“我来扶你吧。”那个人主动过来,把他扶了起来。“谢谢。”他道谢。“这么年轻就用上拐杖了。”那人用可惜的语气说话。“一个事故而已。没事的。”他摇摇头,不想多说什么。“还记得我是谁吗?”两个人下了车,那个人接着开口。姜司琛的表情一下子凝重,“我不记得了。很抱歉。”他不愿回忆起往事。“你还记得林深时吗?”听到这个名字,他的拐杖顿了一下。“我不认识。我要回家了。”他快步向前走。那个人没说话,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,跟了上去。

直到姜司琛打开了地下室的门,才发现他也跟着进来了。那个人把门关上了。“这里怎么能住人呢?所以你在这住着?”那个人顺势坐到床上。这里没有凳子。“这里连个凳子都没有。真垃圾。”“你想说什么?”姜司琛有种不好的预感。果然,那个人站了起来,使劲揪住他的领子,再狠狠地一甩。他被甩了出去。撞到了墙。他开始咳嗽。几乎喘不上气。“真是个废物!”那个人走到他面前,蹲下来,揪住他的衣领,连着打了他好几个耳光。他的视线愈发模糊。心脏很痛。很痛。眼睛逐渐失焦,眼神涣散起来。

他只揪着衣领,他的头向后垂下。“我爱林深时!今天只是个小小的游戏呢。”那个人松开衣领,他便重重躺了下去。他的手揪住胸口的衣服。“痛···”他低声呼痛。真的好痛。妈妈啊,快来救救他吧。他想妈妈了。他嘴角的血线就没断过。那个人把那张桌子踢烂了。把整个房间搞得一团糟。那张床上的床单被扔到地上,已经湿透了。然后,他就走了过来,翻遍他的口袋,把他身上的刚领的工资拿走了。还把兜里的药瓶扔到了别处。“我倒要看你能不能活。你这条狗命还挺能活的。”

生活是很平静的。对他来说。珞珩的样子他早就记不得了。但是他还是一直想着她。日日夜夜地想。他真的很想她。当年那件事,她不听他的解释。解释也是苍白无力的。她什么都不信。只信是他杀了林深时。他还记得病房里的那一刀。

她专门跑到他的病房。

“姜司琛。你怎么这么坏?深时他怎么了?他那么好!——”她跌坐在地上,脸上满是泪痕。眼眶通红,面容憔悴,眼下一片青黑,肯定是失眠了。她善良。她心软。就是下不去手。是他握住她的手,把刀捅进刚缝合好的刀口。

她吓坏了。他把刀拔了出来。血喷出来。手心里的汗让刀柄有些滑。但他还是握住了那把刀,还把刀藏进了枕头下。她坐在地上,惊慌失措。一时忘了叫医生。他越来越昏沉。伤口还在渗血的时候,他就进了监狱。他还记得那个主治医师极力挽留,说是必须休养三个月以上,才有可能彻底恢复。这不是夸大的话,他当时喘气都费劲。全身上下一起痛,而珞珩总是会来刺激他。还有林深时的家人,每天都来咒骂他。甚至会拔了他的针。他没力气反抗,总是会痛晕过去,然后心脏病发。

通常护士在晚上查房的时候才会发现。在他还剩一口气的时候把他救了过来。医生问他是谁干的。是不是他不想活了,那也不该连累他。他这样自杀,是会在他的职业生涯里抹上黑点。是擦不掉的黑点。他面无表情,木讷地接受教训。

……

林深时的母亲一个人来了。“你赔我的儿子!你赔我的儿子!”她揪着他的衣领大声吼着。眼泪不停地流。他刚醒。“阿姨。对不起。您冷静一下。好吗?”他气力不足的声音响起。“冷静?你让我怎么冷静!哦,对!”她像是想到什么,从包里掏出来一把水果刀。

前几天,季珞珩拿着一把刀。今天,是他的母亲拿着一把刀。她握着刀柄,刀尖抵着他的胸口。“阿姨。我帮你。”他握住她的胳膊使劲一拉。刀很快没入了他的胸口。反正他也不想活了。她呆住了。握着刀柄的手在抖。

这不是个单人病房。这是三人病房。旁边的两个病人和家属都看呆了。悄悄按了铃叫来医生。“阿姨。我真的对不起你。真的对不起你们全家。我是罪人。我真的不配活着。不配。我就算到了下面,也一定给他做牛做马,任他支使。做他的奴隶。”他用力拔出刀,血迸溅出来。白色被子上好像开了血花。是剧痛,立刻就出了冷汗。

痛。很痛。“阿姨。”他喷出一大口血,眼睛慢慢阖住,“对不起。”她惊呆了。沾着血的刀子掉在了地上,让她下意识往旁边退了几步。“是你自己干的。是你自己干的。”她拿起包就往外跑去。

抢救了很久。几度心跳停止。从此他的心脏就出了问题。

……

在监狱里他受到了非人的折磨。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只在里面待了五年就被放出来。反正当时的他也就剩一口气了。没有人通报狱警,而狱警也只当看不见。得不到治疗,还要每天挨打。

他被安排扫厕所。房间里的厕所脏得很,味道很大。而他们每次完事的时候,故意不冲水。忍着全身的疼痛,去清理。他经常完不成任务,就经常挨打。有时候,狱警还会帮着他们,拿电棒电他。他知道这是谁的授意。他还记得,当时刚进去没几天,被群殴的时候,腹部的伤口崩裂,血一下子喷出来,他们都愣了一下,接着就开始踹那个伤口。他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。只知道醒了之后,他的伤口被胡乱地缝在一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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